九曲龙街

　　“高高抬，低低抬，皤滩街，接龙来……”

　　稚气的童谣犹在诉说着当年的繁华。九曲龙形的古街上，八方商贾云集，人声鼎沸。黄昏时分，窗棂的烛火，满街的花灯，将古街点缀得万般风情……

　　我踏着一街的鹅卵石，踏着一个个久远的符号，循入历史的某一角落。

　　皤滩古街，位于浙江省仙居县中部的河谷平原，是古代繁华商埠——皤滩古镇的贸易中心。发育于唐宋，成熟于元代，鼎盛于眀清。

　　皤滩古街东西长两公里，形似一条龙，西龙头，东龙尾，中段弯曲成龙身。龙头所对正是五溪汇合点，龙尾所在处是一座国内罕见的砖雕牌坊，高三点五米，跨度八米，雕刻着龙凤、麒麟、仙鹤、仙鹿、花卉、人物等图案。

　　看似一截短街到了尽头，转弯却又是另一截短街，这是龙形古街的一个显著特点，真可谓“神龙见首不见尾”。拐弯街道有九处为直角九十度，街平均宽度三点五米，以鹅卵石镶嵌成各种图案。当地人说，古街的龙形伸开来，街上的卵石就是龙身上的鳞片了。

　　为何造成龙形之街，而不取通常的直街？

　　历史学家和民俗学家一直在考据与研讨。有人认为，皤滩位于山之北、水之南，属太阴之地，故以极阳之龙相辅，以求阴阳调和，人财两旺。有人推定，此乃古人崇尚“曲径通幽”“柳暗花明”之意境，让人领略曲而成形的别致风韵。有人判断，九曲古街不是一气呵成的，而是经历了不同历史时期的发展，断断续续，相衔而成。

　　当地老人说，这个曲里拐弯的街形，就是因了弯弯的溪流。看傍溪的街屋，屋后是船埠头，屋前便是临街的店铺，这样前店后埠的房屋建造格局，自然形成了。

　　我眼前的皤滩古街，居中的石径，以鹅卵石铺就，青灰色的石缝处苔藓隐隐。两侧房屋并排相连，木柱木门木窗，多为两层楼。且为“四间封”，每过四间店面，必用马头墙来个隔断。两端各立一堵砖砌山墙，墙顶阶梯状，多为三阶，覆以青瓦，垛头顶端高扬。既有防火的实用功能，又有很强的装饰功能，比较美观和威严，使建筑物具有沉稳感。

　　前店，中堂，后铺，这是店面分布结构。前店开张做生意，中堂用以存储货物，摆放东西，后铺就是水埠直达后门，船载货物一来，就可直接拿到前面来卖了，甚是方便。

　　每家店铺门口，均有一个石板柜台。柜台用三块石板围成，正面一块宽两三米，高一米多，两侧两块较窄，石板与石板之间由阴阳榫头固定。上方用木板做成柜台的面，用来陈列货物的，小吃点心，新鲜菜蔬，干果山珍，针线布头，一边吆喝兜售，一边遴选还价……

　　为什么要用石板做柜台？询问了当地的老人，说法不一，有的说是风吹雨淋，木板容易腐烂，石板不易损坏；有的说最早时店铺都是卖盐的，木头遇盐很容易烂掉，只得用石头；有的说过去皤滩很容易遭水灾，石板柜台是为了防水淹；也有的说石板柜台是为了防盗，等等。

　　暗桃色的石板柜台，开敞式木排门，齐刷刷地排列在古街的两旁。可以想见，当年繁盛之时的景象。

　　商铺的主人来自南北八方，脾性不同，喜好各异。而在此建筑风格却能大同小异，求同存异。应有一位才能出众的人物，或是当地官员，或是商行头领，作规划，行律令。此人，会是谁呢？

　　店幌拂动，门面出入，吆喝声，嬉笑声，讨价还价声……

　　有的背着装铜钱的褡裢，有的怀揣沉甸甸的碎银子，或满街寻兴，或举杯豪饮。更多的则是肩挑手提，拎篮挈桶，汗珠落地摔八瓣……

　　我仿佛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，漫游古街。店名牌匾密布，石板柜台相连，盐铺、酒肆、茶馆、客栈、酒坊、当铺、碗店、鞋店、米行、油坊、染坊、布店、柴炭行、小猪行、首饰局、打铁铺、药店……

　　驻足相望，食盐转运机构“堃生官行”（相当于现在政府办的劳务介绍所），经营药酒的“蓬岛源流”，经营滋补品的“炼石补天”，经营苏州、上海丝绸布匹的“苏松布庄”，经营两广产品的“两广杂货”，经营海鲜为主的酒肆“山珍海错”，经营珠宝的“来成首饰局”，口碑甚佳的“同庆和药店”，古街上最大的药店“同源利生药材”，妓院“春花院”“胭脂楼”“粉黛馆”，赌场“赌艺坊”“迤财楼”“骨牌楼”……

　　绛色的木排门之上，一溜白底黑字，为笔力颇丰的颜体：“同庆和号道地药材，参茸官燕丸散膏丹”。同庆和药店据考开张于明代，首任掌柜陈庆和在北京同仁堂和鹤年堂当过学徒。这两间店面门楣处的广告词，经受几多风雨侵袭，仍然醒目。

　　“苏松布庄”于清乾隆年间开张，店面楹联上的“劝吾胞舆，业精于勤，商务发达，场益增新”，是当时商业经营理念的代表。此古训，亦可明证其时皤滩商业运作已相当规范化。

　　路旁立一四方形石柱，上端凿了长方形的洞，以置烛火。石柱上刻有“同治拾贰年”（公元1873 年）。此为天灯，即路灯。可见当年的夜生活已相当繁荣。

　　商家老店，民宅古居，书院义塾，宗祠寺庙，我穿越其中，浑然忘记日月星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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资料来源：中国作家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