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阳的著作《土的声音》
苏阳的艺术之路越走越远
《宁夏制造》系列专辑
初到北京闯荡的吴宁越
诗与歌的源头,那条通往家乡的归途
7月14日,在哥伦比亚举办的第28届麦德林国际诗歌节上,从宁夏走出的歌手苏阳作为首位受邀中国音乐人,登上了诗歌节的舞台。在开幕式上,他演唱了《贤良》《河水南流》《珍珠卷帘》等经典歌曲。除此之外,他还参与了两场诗歌朗诵会,他的多首歌词也被收录于诗歌节的官方诗集。
作为从宁夏走出的歌者,苏阳在这个以“回归本土信仰,寻找诗与歌的源头”为主题的诗歌节上,继续以他那特别的“土的声音”,夹带着花儿、秦腔的浓重口音,缔造了又一次对诗与歌源头的追寻。
上世纪80年代末,宁夏青年紧跟时代步伐,捧着一腔热血,尝试用音乐的方式进行自我表达——这是摇滚乐在中国本土化的伊始。才华横溢的宁夏青年郝建宁,用吉他改编了中国传统乐曲《春江花月夜》。在信息传递靠邮寄的年代里,这套吉他谱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大江南北,至今依然是网络上流传的唯一版本。
1990年,郝建宁和李园等好友组建了第一支摇滚乐队“西部枪手”,银川的流行音乐开始了新纪元。
在宁夏这片土地上留下声响的,不仅有古老的蕃汉乐,有牵连着今人情愫的秦腔和花儿,而且也有摇滚乐的新鲜节奏。不同之处在于摇滚乐到来的时候,披着西方国家和港台流行文化的外衣,却最终以谦卑的身段留了下来,成为当代宁夏的“新民谣”。
上世纪90年代,在每一个黄昏到来之前,宁夏艺术学校的架子鼓教室前总是排着长队,人们等着用时髦的节奏释放热情。安彪的“鼓王”之路就是在这里萌芽的。生于秦腔世家的安彪,在艺校上的是秦腔班,他疯狂地热爱架子鼓,一有时间就找哥哥学习,学会了再教给别人。他的执着和勤奋,使他曾一度被称为“宁夏鼓王”。
很多宁夏乐手跟安彪有着相似的经历。他们去北京租房,组乐队、排练、给唱片公司送小样、期待演出机会,或是天南海北地走穴、跑场子,给酒店或夜场做驻场乐队。几年以后,安彪回到家乡,成为苏阳转型后的队友。此时,苏阳的音乐风格早已脱胎换骨,历经无数次对西北花儿的解构、改良和再创作,通过西方现代音乐理论和手法创造出了一种全新的音乐语言。安彪为苏阳的音乐加入了民乐元素,让其更丰富,更具特色,用苏阳的话说,“安彪的板胡和唢呐欢快、骚情,隐藏着挑逗”。
苏阳将传统民间的歌唱与时髦的当代音乐节奏进行“嫁接”,歌词更接近他的成长环境。《长在银川》《贺兰山下》所唱的,就是黄河两岸真实的生活和情感,是西北地方史和个人史的生动再现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苏阳的歌就是在记录民族的文化和历史。
多年以后,安彪成长为“民乐演奏家”,苏阳则被誉为“民族摇滚艺术家”“中国民族摇滚先锋”“文化歌者”。如今,苏阳已经顺着当年开掘的道路走到了更远的地方,他的巨幕音乐纪录电影《大河唱》即将登陆院线,他的多媒体跨界艺术计划《黄河今流》在美国、巴西、哥伦比亚等国家及国内多个城市巡展。来自中国大西北土地上的音乐,正在以另一种方式广泛传播。
他们的歌,勾勒出宁夏新民谣的模样
如今,正是民谣最好的时代,音乐现场、互联网和综艺节目,为大众打开了民谣的大门。郝建宁、布衣乐队、苏阳和赵牧阳改编的《宁夏川》,苏阳的《贺兰山下》,布衣乐队的《羊肉面》,郭启亮与麦田乐队的《宁夏川歌》,王勃的《平川谣》……这些民谣,连歌名都透露着宁夏人的骄傲。乐评人张晓舟说:“他们唱得一个比一个土气,但一个比一个接地气。”
也有音乐人一遍遍地唱着宁夏人对家乡的思念。比如,李夏和马爻合作的原创歌曲《蓝骏马2014》,郝菲尔的《我是你的孩子》,马潇的《银川旧事》,每一句都能“拧出湿漉漉的乡愁”。
李夏被誉为“民谣诗人”,只因他把对宁夏的眷恋写成诗、唱成歌。一方水土赋予一方歌者不同面貌的诗意。李夏的母亲爱唱信天游,手上的活儿不停,嘴里的歌不停。李夏从小就浸染在这种音调里,一开口,浓重的鼻音就暴露了他跟宁夏的亲缘关系。在漫长的岁月里,有两件礼物对他来说弥足珍贵:一是母亲随口就来的歌;一是他一笔一笔写下的诗。在摇滚的舞台上,当他抱起吉他去歌唱心中的《小牡丹》和贺兰山下驰骋的《蓝骏马》时,便显示出西北沙漠的空旷和对大地的一片深情。
也有一些歌曲,真实地记录着宁夏音乐人对这片土地的热爱。 比如,周建军的《骑驴捉尾巴》,王奇的《在银川》,李晨阳的《青铜峡》,都将个人的体验和记忆在音乐里变成了生动而永恒的瞬间。
事实上,宁夏的音乐人,如赵牧阳、李夏、周建军等,先后在《中国好歌曲》《天籁之战》《十三亿分贝》等综艺节目上亮嗓后,已经成了宁夏的代言人。至今,一代鼓王赵牧阳伴随着中国大鼓的呐喊,在人们心中勾勒出宁夏中卫草黄色的剪影:“前面是高山后面是黄河,冷冷的北风迎面吹过来。”
宁夏制造音乐厂牌成员姚欣曾在微信上写了一句话,被疯狂地转载:“宁夏本土音乐源流,赵牧阳、苏阳、布衣乐队、李夏、周建军,他们的音乐构建了宁夏今天的原创音乐气质。”如今,这股源流并没有静止,依然在不断奔涌着、续写着。
贺兰山下,音乐的种子在发芽
“2004年,贺兰山摇滚音乐节掀起史无前例的当代艺术风暴,在中国摇滚音乐史上留下辉煌壮观的笔墨。”这是一位乐评人对当年贺兰山音乐节的印象。
那个夏天,十几万乐迷共聚银川,只为亲身经历一次“中国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”(世界上最著名的系列性摇滚音乐节之一)。铺天盖地的海报和广告,闪耀着一个个早已写进中国摇滚历史的名字:崔健、唐朝、黑豹、何勇、张楚、高旗&超载、瘦人、鲍家街43号、苏阳、布衣、子曰、二手玫瑰、左小祖咒等,强大的阵容囊括了整整4代中国摇滚艺人。
贺兰山摇滚音乐节成为了中国摇滚历史的新起点。崔健说:“音乐节最重要的是把大量的普通人拉到现场。也许很多人原来对摇滚乐一点印象都没有,但他们会从此记住。”
在贺兰山摇滚音乐节上,苏阳和布衣乐队作为其中两天的开场乐队,看着数万攒动的人头,异常兴奋地唱起带着泥土味儿的摇滚。两个月后的北京,苏阳和布衣乐队再次出现在全国观众的面前。这场名为《只有一个宁夏》的演出持续了3天,人称“赵老大”的赵已然亦加入了这场演出。在中国摇滚的圈子里,赵已然一直是“神一样的存在”。他把被生活磨砺出来的沧桑,加入布鲁斯和浓厚的乡音,粗粝的吉他每一下都弹在心上,每一句歌词都让人想哭。
10个月后,唱片《只有一个宁夏》专辑发行,序言里写道:“作为一个里程碑,它总结了过去20年贺兰山下最出色的声音。”
这场迫切地想要在更多的舞台上传递宁夏声音的演出,最终在宁夏“北漂”音乐人刘淼的发起下,形成了最初的宁夏制造音乐厂牌。在此后的14年里,这个厂牌一直以理想化的状态,为宁夏的乐队和创作者寻找发声的机会,搭建了更多的宣传平台和更好的演出舞台。
布衣乐队的队长兼主唱吴宁越是厂牌的主要参与者,后来不断有同一理想的宁夏人加入到这个非盈利组织,包括唱片策划者、广告公司老板、媒体人等。此后,才有了每年大年初四、初五雷打不动的“宁夏制造新年摇滚音乐季”。至今,该组织已发行音乐合辑《宁夏制造》《宁夏制造II》 ,以及《爱在路上》《小狗》等集体亮相的MV。
从此,吴宁越仿佛背上了使命,在北京举办的“超级宁夏制造室内音乐节”上,在全国更多的城市巡演时,在去日本交流演出时,他都会唱响宁夏人引以为傲的关于美食的民谣《羊肉面》。这支被称为“国内最优秀和最勤奋的民谣摇滚乐队”,就是有本事把现场“搞出宁夏的味道”。
宁夏制造音乐厂牌最初的投资人杨军,找到了一个让人们记住宁夏原创音乐的方法。2007年夏天,一场名为“西夏啤酒音乐节”的小型音乐节吸引了宁夏仅有的5个城市的票房。布衣乐队、苏阳、指纹等宁夏乐队,都出现在这个火热的舞台上。摇滚音乐与商业结合的成功,使这个音乐节持续了数年。
此后几年,音乐节在银川不断发酵,宁夏本土的原创音乐节品牌“西部大漠音乐节”,2016年再次把宁夏4代民谣摇滚乐队集结到了同一舞台上,舞台上下不断掀起互动的热浪。
这些从内心里流淌出来的音乐在宁夏从未断代,离不开许多人的努力。初期的宁夏制造音乐厂牌举办过宁夏乐队选拔大赛, 许多优秀的新生代乐队被发现,并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,成为令宁夏人自豪的文化符号。
银川的铜管Live House 老板张海龙,“北漂”8年,已是出色的调音师,他却回到家乡开了一家 Live House。他想为家乡的摇滚音乐做点事情,理想化到“有点儿任性”。经营最惨时,外地乐队来演出,只卖了不到10张门票。张海龙依靠为全国各地音乐节调音,一直养着这个空间,只为给宁夏本土的新生代提供演出的舞台。这个舞台究竟培养了多少支乐队?张海龙自己都记不清了。
宁夏的音乐土壤有多深厚?当地文化品牌“朔方人文科学大讲堂”举办的公众性音乐讲座,经常出现座无虚席的场面;2015年,在银川华夏河图艺术小镇举办的第一届丰收艺术节,吸引了来自国内外的12支顶级乐团及音乐家:德国音乐家Stephan Micus、阿富汗的雷巴布琴二重奏、哈萨克斯坦的经典乐队Roksonaki、台湾殿堂级民谣歌手胡德夫等。艺术节上,融入地域背景下的各民族的吟唱,令全国各地的乐迷沉醉。
从贺兰山摇滚音乐节开启“中国摇滚的光辉道路”至今,宁夏一直是音乐的热土。它以包容的姿态接纳真诚的音乐在这里留下回响,以开放的胸怀为新时代的歌谣孕育温床。宁夏的民谣里,刮着西北的风,流淌着黄河的水。它赋予土地生长的韵律,给了人们表达的勇气,将赞美和倾诉化作昨天的风,留下一页页历史,永不停歇。
来源:中国民族报